艾文脸上的肌肉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。
虞幸这种超乎寻常的冷静与从容,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。
没有恐惧,没有愤怒,甚至连最基本的、对自身处境的担忧都看不到!
这不对劲!任何一个意识到自己已经“死亡”、头颅与身体在概念上分离的人,都不可能如此平静!
除非……
一个荒谬的念头闪过艾文脑海:除非对方根本不在乎?或者……有办法解决?
不,不可能!《星空》的污染源自伟大的古神,是规则层面的篡改,绝非寻常手段可以解除,就连他自己,作为古神的信徒,也绝不敢轻易直视《星空》的本体,更遑论解除诅咒。
他强行压下心头那丝骤然升起的不安,将虞幸的反应归结为强装镇定,或者是调查员那该死的、面对异常事件时的职业性冷静。
对啊,面前这个人是相当传奇的调查员,同样来到镇上的其他调查员都对他讳莫如深,他或许是个疯子,或许因为面对的危险太多,早已学会了在死亡面前掩盖惊恐。
“我为你的意志喝彩,先生。”艾文的语气冷了下来,带着一丝被冒犯的愠怒,“但我希望你明白你现在的处境……那不是一个玩笑,那是吾主赐予你的‘印记’!是你摆脱凡俗桎梏,迈向更高维度的开端!当然,前提是……你懂得‘珍惜’这份恩赐。”
他试图重新掌握对话的主导权,用话语施加压力。
虞幸闻言,却又轻轻笑了一声。
那笑声很轻,落在艾文耳中却格外刺耳。
“恩赐?或许吧。”虞幸不置可否,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中央,那里曾经摆放着《星空》,“不过,比起讨论这份‘恩赐’的本质,我更好奇的是……克利福德先生,你特意约我前来,总不会只是为了帮我证实这件事吧?”
问题被抛回给了艾文。
艾文眯起了眼睛,心中那股不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,这个调查员,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,像一块又硬又滑的石头。
他深吸一口气,决定不再在恐惧这一点上浪费时间,转而进行更深层次的试探与诱惑。
“当然不止如此。”艾文向前走了两步,拉近了些许距离,声音压低,带着一种分享秘密般的蛊惑,“虞幸先生,你是聪明人,应该很清楚,在这个正在逐渐崩坏的世界里,个体的力量是何其渺小。教会?他们固步自封,只会用那些陈腐的教条来束缚思想,扼杀真正的‘进化’和‘真理’!”
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正神教会的鄙夷,几乎毫不掩饰。
“而吾主,”他张开双臂,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虔诚,“祂代表的,是超越凡俗理解的浩瀚知识,是打破一切规则束缚的终极力量!看看我吧,虞幸先生,一个普通的画师,正是因为拥抱了这份力量,才得以窥见艺术的真正奥秘,才能创造出《星空》这样的神迹!”
他紧紧盯着虞幸,试图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对力量的渴望,或者对未知的好奇。
虞幸安静地听着,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眼神似乎比刚才深邃了些许,仿佛真的在思考艾文的话语。
艾文见状,心中微动,觉得或许有戏。
他继续加大筹码,语气变得更加具有煽动性:“你现在所感受到的‘异常’,不过是初步的适应阶段。只要你愿意敞开心扉,真正接纳吾主的意志,你不仅能彻底摆脱生命限制的困扰,更能获得远超你想象的力量!知识、寿命、掌控他人命运的权力……甚至窥见宇宙的终极真理!这些,教会,不,理想国能给得了你吗?”
他抛出了一个又一个诱人的条件,试图撬动虞幸的心防。
虞幸沉默了片刻,指尖无意识地在风衣口袋边缘摩挲着,那里似乎放着什么坚硬的小物件。
他的眉头微微蹙起,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思想斗争。
这种沉默和细微的表情变化让艾文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,他耐心地等待着,如同等待猎物最终咬钩的渔夫。
终于,虞幸缓缓抬起头,目光复杂地看向艾文,那眼神中似乎混杂着一丝权衡,以及一丝暴露在伪装之下的无奈。
他轻轻吐出一口气,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许,带着一种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沙哑:
“或许吧……理想国确实给不了那些夸张的力量,我们调查员只是挣一份酬劳,尽管大部分时候要用生命做赌注。”
他顿了顿,仿佛每个字都说得有些艰难,但又异常清晰:
“而且,事已至此,无头者的诅咒……我确实需要找到一个解决之道,或者,至少是共存之法。”
他没有直接说“加入”,但话语中的倾向性已经非常明显——他承认了自身的困境,并且对艾文所描绘的“力量”与“解决方案”表现出了兴趣,这是一种谨慎的、带有保留的“示弱”。
艾文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光芒。
成功了!这个强大的、难缠的调查员,终于在他的威逼利诱下,显露出了妥协的迹象!
他强行压下笑意,努力维持着一种“引路人”的庄重与神秘,上前一步,语气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:
“明智的选择,虞幸先生!你会为你今天的决定感到庆幸的!欢迎……来到真实的世界!”
他张开双臂,似乎想给虞幸一个拥抱,但最终还是克制住了,只是用力拍了拍虞幸的肩膀,触手一片冰凉。
“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,”艾文收回手,脸上的笑容变得诡异而深邃,“那么,是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真正的‘圈子’了,同时,你也得付出一点与密教同行的诚意。”
虞幸:“哦?你是说现在么?我需要付出什么?”
“不要着急,你很快就会知道的,现在,来吧。”艾文转身,余光略过窗外灰败的街景,毫不在乎地朝着房间内侧,一面被厚重白色帆布完全覆盖的画架走去。
那面画架之前并不起眼,这东西在画室里实在是太常见了,此刻在艾文的步伐下,却仿佛散发出一种无形的、令人心悸的吸引力。
艾文在那面被白布遮盖的墙壁前站定:“让我向你展示我主的恩赐……”
他伸出手,指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,捏住了帆布的一角。本章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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