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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40章 胜我一生

“事实上是我在等你的答案。”重玄胜笑了笑:“好像你才是卦道修士,星占术士吧?”

“博望侯是绝巅。”可能因为从小就与星空作伴,阮舟总是有一种平淡的姿态:“而且您很聪明。”

重玄胜摆了摆手,笑呵呵地:“官道绝巅,不能算的。能够自归,才叫伟力。”

他问:“天星塔什么时候能修复?”

宇宙茫茫,星辰并非尽照。

很多世界观照的星辰都有限。

天星塔的功用便在于此,它可以在某些时候,短暂替代星辰的作用。当然效果有限。

“至少还要两个时辰。”阮舟说。

“也就是说,两个时辰之后,我们才可以与临淄观星楼建立联系。”重玄胜眉头微皱。

阮舟也很无奈:“监正那边肯定也没有放弃努力,但我们这边一点星讯都不发出的话,他纵有通天彻地之能,也难无中生有,架连星桥。”

现在发已苍苍、面有皱纹的她,再见面容异常年轻的阮泅,不知会是什么场景。

她那个情绪非常稳定,对什么都很淡然的父亲……该不会掉眼泪吧?

想到这里,阮舟露出了笑容。

能够活下来,能够和亲人再见面,难道不是一种幸运吗?

“诸天联军玩出隔绝星穹的大手笔,不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,定然不止是为神魔君他们打掩护。”

重玄胜仰看夜空茫茫:“这漫漫长夜,不知几家欢喜……几家愁。”

战争虽然结束,他却远没有那么乐观。

齐国在诸炁炼性律道天的胜利,暂只是孤立的胜利。

阮舟其实没有想过,重玄胜这时候思考的是神霄战局。

作为阮泅的女儿,她知道的隐秘也更多一些,多多少少能够确定一点什么……

鲍玄镜在冲阵前,喊什么“纵然超脱手段,以假乱真。”

真就是真。

你鲍玄镜若是跟白骨邪神没有关系,魔族怎么喊都没用。

凰唯真都把凰九类确定为现实了,真得不能再真,但也总有人记得,曾经有凰五类这回事。

在她看来,以重玄胜和姜望的交情,这时候应该满脑子都想着怎么弄死白骨降世身才对。

她也想过要不要劝导两句,说几句站在国家层面的识大体的话,最后都咽下去了。

她不太了解那位曾经永证于幽冥的白骨尊神,但很了解重玄家。

最后她看向中军大帐的方向:“为何博望侯会给他机会?”

重玄胜似是没有听清楚,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阮舟的问题,只是眯起眼睛:“我给过他机会吗?”

……

……

在“方天行舟”所抬起的四象星桥,于骤然截断那一刻,发出了流转在星光里的哀鸣,临淄观星楼上静伫的身影,蓦然抬头!

漆黑的眸子,仿佛裁嵌了一角夜空。骤然激烈的情绪,是一闪而逝的光亮。

“星海生变,臣往援之!”

只留下这一念,他便消失在高台。

下一时星海浩荡,茫茫宇宙对他敞开怀抱。

他的道袍是一卷星图,此时铺开在虚空,隐有星河呼啸声。而其间星辰闪烁。

每一颗剧烈闪烁的星辰,都是在快速地排查相关星讯,向远古星穹寻求答案。

事实上他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的情况。

古老星穹被阻隔一事,历史上从未发生过。

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——之所以用“几乎”,是因为它已经发生了。

正如星辰不是一座具体的陨石山,而是其投照于诸天万界的概念的集合体。

古老星穹也不是一片具体的时空,没有栅栏和枷锁。要如何将它锁住,将它隔绝呢?

在星占的历史上,人们不曾设想,也没人会相信这件事情能成立。

所以在漫长岁月里一直占据优势的人族的星占宗师们,是的的确确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。

可以消灭某一颗死去的星辰,但要如何抹掉一个光照万界的概念的集合?

针对其中一颗星辰,或许可以逐光万界,在每一个它所投照的世界里,将它的影响阻隔,只留下一点灵光,最后万界归一,达到“杀死”它的目的——这是阮泅曾经设想过的,令星辰失主的一种办法。

可古老星穹里投照的星辰,不断生而又灭,聚而又散,根本没有定数,几乎无穷——连统计古老星穹所有星辰的数量都做不到,如何能把它们全部都隔绝呢?

一个巨大的罩子?

那得罩住整个宇宙。

把现世和神霄世界单独封锁起来?

诸天联军要是能做到这件事,也不至于有现在这场战争。

是有大规模的星力潮汐发生,有大规模的星海动乱,但这些并不能隔绝古老星穹——它们是结果,不是原因。

是因为古老星穹已经被隔绝了,那些源发不同星辰的星力才会骤然失序,彼此撞在一起,从而爆发席卷宇宙的星力潮汐。

境界不够的星占师,很容易在这样的星力洪流里产生误判,仰见洪流,不见星穹,所以认为是星力洪流的阻隔。

但事实上即便有挽天之力,可以将如此恐怖的星力潮汐抚平定波,也没办法解决古老星穹的情况。

人族的星占宗师们,是有应对星力潮汐的预案的。仅仅阮泅自己,就有好几种引发星力潮汐的办法。

他们想过诸天联军会算不过然后掀桌,也定下了很多防止掀桌的策略,可是全都被绕过了。

一定有某种天才的创想,一定是一条近乎超脱的道路,才有可能完成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!

想人之所不能想,成人之所不能成,方有成就不朽的契机,打破“不可能”。

当然现在不是思考这个星占“不可能难题”的时候。

作为东海的注视者,监察迷界变化的存在,在叶恨水已经凭官道登顶的时候,阮泅相对来说并没有被钉死在位置上。也同时兼着牵引“方天行舟”、稳定星穹信道、保持占星威慑的工作,更在危急时刻,有作为援军的预案。

现在他作为星占卦师能做的事情,都已经被隔绝星穹的手笔抹去了。

只能靠自己这些年积攒的星力,循着旧时的“河床”,暂且遨游于宇宙。

而他要履行自己作为军援的职责。

在情报没有贯通的情况下,贸然肉身前往战场,很容易被打一个措手不及……但凡有些战场经验,都不会这样做。

虽然心急如焚,阮泅行动还算冷静。

他先将随身卦袍飞为星河,以东国从前积攒的紫微星力为主,创造一个临时的“紫微垣”,以此呼应“方天行舟”。

真身则是合在茫茫无星照的宇宙虚空里,以隐匿的飘荡姿态,向神霄世界疾行。

“临时紫微垣”如一座天子行宫,向诸天万界发出诏令,呼唤它的臣民。

茫茫宇宙之中,一定有很多地方,都贮存着紫微星力,这些都是对于阮泅的干扰。他有泅行宇宙的能力,要在宇宙的闪烁里,精确连接“方天行舟”,获得第一手情报,才好让临淄决策。

总不能在什么都不清楚的时候,就贸然派出数个绝巅和军队赶往战区……然后被敌军一锅端了。

沧澜界、云生界、惊霆界、神裔天陆、古玄树界、玉珠星天……

迅速排除掉一个个世界的名字,不断缩小情报范围,这亦是点亮临时星图的过程。

识海已经被无数星讯填得满满当当的阮泅,蓦一回头——

只看到虚空无尽的黑暗。

他临时创造的“紫微垣”,已经消失了,像一支被吹灭的蜡烛。

而那一件传自祖师、养炼多年的星图道袍,已经千疮百孔,丝缕飘飞。

临淄观星楼这一脉的祖师,是当年陪侍齐武帝的占星童子。

可以说尽得武帝之星占传承。

而他阮泅是本脉千年传承里,最秀出的天才。在星占上的成就,超越过往所有,直追武帝当年。

但“临时紫微垣”崩溃的过程……老实说他没有看明白。

将星图道袍升举在彼,留下很多手段,假装自己正在那里施术……本身也是以其为算材,想从诸天联军对它的打击里,得到足够多的有用信息。

可变化是突然发生,结果似乎注定。

他并没有捕捉到什么星占的波澜,一切就已经瓦解了。

就好像……一种更高位的没有痕迹的力量,剥夺了他关于“临时紫微垣”的权柄,似有真正天子令,发于王都,宣告这星垣行宫的不合法。

但是怎么可能呢?

卦算者天妒之,星占尤其艰难。

自古而今,星占一道从来没有超脱涌现。当年那位划四象为疆的无上卦师,早就死在妖师如来的手里。

阮泅思前想后。诸天万界自然有星占修行胜于他者,可无人对他有位格的压制!

且纵然异族出了一位星占超脱者,胆敢插手这场战争,也必然第一时间就被打死。即便是新成的超脱,还没有签约超脱之盟,在这种万界战争爆发的情况下,也符合超脱之盟的制约条件。

或是有人正在跃升?在跃升超脱的过程里,顺手做些什么?

可谁能走到这一步呢?

猕知本才受重创,蝉惊梦并没有找到契机。

海族那位灵冥皇主,说是当代最强贤师。可“当代”这个限定词,本就说明问题,当代不能胜于前代,才要将它加上。

覆海都没超脱成功,灵冥这个连超脱道路都没体现过的,到底凭什么?

还是虞渊那个时不时就要被种族怨念拉扯着陷沉蒙昧海,算自己都算不明白的修罗大君因晦?

找不到问题,当然无法书写答案。

阮泅只能往上猜,可是没有一个目标对得上。

有比这更让人忧虑的事情——

在整个“临时紫微垣”放照宇宙、接续星桥的过程里,“方天行舟”那边完全没有反应。

他不停地告诉自己,有姜梦熊在,有曹皆在,有重玄胜在,有陈泽青在,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名将,个个都是聪明人,必然不会有什么意外——

可意外已经发生了!

他心系整个战局,也不可避免地牵挂自己的女儿。

星占是一个很需要天赋,也很讲求福缘的修行道路。

齐国崛起的时间还是太短,他能够履足绝巅,已是侥天之幸,被天子许为“撑挽国运”,后续确实没有绝顶的星占人才涌现——田安平或许算,但已经堕魔了。重玄胜或者可以,可他不走这条路。

实在是没有办法,他需要坐镇观星楼,才让自己的女儿参与这场战争。

事先已预计过危险,可是危险真正来临的时候……他还是心乱了。

将军百战死,一将万骨枯。

在大规模战争里,星占师和阵师绝对是优先打击的目标。

临胜负之机,决死生之局,没有人会特意顾及阮舟的性命!

孤身泅渡于茫茫宇宙海,诸天万界并没有一处灯塔。

黑暗之后还是黑暗。

在方天行舟诸宫黯灭的那一刻,在紫极天诛启用的那一刻……作为星槎制造者,得到感应的阮泅,明白自己已不能再隐秘观测。

他翻手取出一枚星盘,猛然间发髻上的墨玉簪间中而断!

显形的第一时间就被抓住了吗?

不,不等他显形。

在他动念的时候,就已经被敌人从宇宙虚空的黑暗里揪出来了!

通过什么手段?

更高一筹的星占?

念头的捕捉?

还是那一件星图道袍的因果联系?

阮泅心念万转,但已明白自至危时。

他并不畏惧战斗,但因为这一刻的阻击,更为诸炁炼性律道天的战局而忧虑。

这时候一个冰凉的声音响在耳边。

与此同时身周环绕的“四十九令玄元星梭”已被击破!

“不必担心,我阻击的不是那处战场的援军,而是你们有可能产生的……对于古老星穹的干扰!”

随着声音到来的是一记探掌。

一只并不柔软、坚硬得像白色大理石的手,轻易地撕破了星幕,好似挑帘近前。

因其修长纤细,五指像五柄石中剑。

冷硬的掌势好像锁死了时空。

阮泅悚然而惊:“他心通?!”

他本能已经轰出司玄地宫,将这件常年不见天日的故夏宝具,轰在这猝然而至的危险前。

但对方好像早有觉知,竖掌即为破禁刀,身为流光一穿,竟然穿进了司玄地宫,再次撞到阮泅身前。

阮泅举法法溃、抬手手断,竟然被逼近命门。

脚踩玄光,才瞬闪到连绵地宫的另一处观星台——

一共五处,他所立足的第一处,已经被这突来的对手碾碎了。

而眼前幻光一闪,掌刀又现。

他这时才看清对手的样子……是个容颜如刀刻、很见锐意的女子。

穿着一件简约的白金长袍,凛然高贵,而又锐不可当。

“我不喜欢这个神通名字,说起来像个窥私狂。”

此人的确是把握了阮泅的想法,每一招每一式都料敌于前。

见面不过两合,阮泅已断臂一条,缺耳半只,遍身见血!

更让阮泅注意的,是此人掌刀上流转的青光——此即其人破禁杀入地宫,轻易斩破诸多法术的神通破法青刃!

让一位星占宗师,失去他的星空。让一位术法高手,无法可凭。让一个精于算计的卦道大家,裸露所想。

阮泅实是走到了此生绝境。

但他只是微抬明亮的眼眸,过分年轻的面容上,只有“看尽沧海亦从容”的冷冽。

他问:“你是谁?”

来者正漫游这幽静地宫,如君王巡视她的领土:“我只不过是一条诞生于沧海的恶龙。”

她身姿翩跹,抬步即至,如影随形,随掌一横,此洞天宝具加于其身的制约,被生生斩碎!余波飞散,连绵的地宫建筑,接连塌陷。

“他们都叫我……骄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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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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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

诸位周五再见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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