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起来,彩绘玻璃破碎后,露出后面黑洞洞的入口,倒是没有想象中危险扑面而来的紧迫感,看上去还算平静。
既然多出一个入口,虞幸也没犹豫,率先踏入其中,曲衔青与伶人紧随其后。
走过这不大不小的房间,推门而出,教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广阔,仿佛空间本身也被扭曲拉伸。
高耸的穹顶已然不见,取而代之的是如同生物胸腔腔壁般不断蠕动的肉膜结构,上面布满了搏动的血管和偶尔睁开的、充满恶意的眼睛,和街道上差不多。
长椅早已腐朽变形,如同扭曲的骨骸散落在地。
地面上覆盖着一层粘稠的、如同半干涸血液般的物质,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粘腻声响。
空气中回荡着低沉的、仿佛无数人梦呓般的杂乱声音,试图钻入脑海,扰乱心智。
庇护徽章散发出的白光在这里变得极其微弱,如同风中残烛,似乎被针对性的压制了,三人都能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直接作用在精神和肉体上。
大厅中没再出现有关埃德加的“记忆”了,虞幸抬头,望向那如同生物腔壁般的“穹顶”深处。
他们原本的目标就是教堂的顶部,准备登顶后俯瞰四周,找到恐怖之城的中心位置,虞幸操控枝条探查片刻,带着身旁两人来到了一处拐角。
向上,是条通道。
那里似乎有类似楼梯或通道的结构,但已然扭曲成了某种怪物的食管或肠道模样。
“这里与现实中的教堂布局也不尽相同。”伶人看了会儿,评价道,“只是借了个壳子,就像那些借着品牌名气卖完全不相干的产品的商家……”
“你还知道这个?”曲衔青听到这里是真有点惊讶了,推演者们,尤其是他们几个强队中动辄就是成员年龄欺诈,不少看上去和她差不多年纪的人,追究起来她得喊太祖宗。
这些家伙们在生活上虽然也适应,但已经很少有兴趣去了解什么品牌内幕了,破镜小队中,也就她和赵谋对这些琐事知道得比较多。
伶人领会到她的惊讶,莫名叹了口气,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身上衣物的衣角,让其保持平整。
虞幸嗤笑一声:“这人以前当戏子受到不少权贵‘欺辱’,且不论对方有没有真的欺辱到他……总之他对体面这种事看重得紧。”
“如果我没猜错,吃穿用度之类,他恐怕都要用最好的,假装自己也是个体面人。”
他本来想跟曲衔青说,下次想嘲讽伶人,骂他变态畜生不如说他像乞丐,说他装模作样也依旧一眼下等人,虽然他们早就不分什么上等下等,但伶人还是在意,听到这话八成就要破防了。
但虞幸转念一想,他自己嘲讽伶人就算了,要是以后曲衔青和伶人身旁没有他,真让伶人破防,曲衔青恐怕会有生命危险。
还是算了。
曲衔青不知道自己错过了让伶人破防的教程,只看到伶人听虞幸说完后微微动了动眉毛,似乎果真被戳到了痛处,但很快隐没下去,又露出笑来。
他呵呵两声:“不愧是阿幸,果然了解我。”
伶人试图表现得毫不在意,分享道:“大约五六年前吧……我随口差寻花人帮我给新住处买台冰箱,他也不晓得这些弯弯绕绕,买了个‘南极人’的。”
他手抵在下巴上,思索道:“但那是个保暖内衣的牌子……”
曲衔青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抽搐两下,不知话题怎么转到了这种事上。
尤其是听伶人说这些,太……太违和了……
偏偏虞幸还问:“然后呢?”
伶人:“然后,我把寻花人杀掉了。”
冰箱自然也扔掉重买了。
寻花人于他而言只是消耗品的一种,那时的寻花人智商太低,他后来又研究了好几个版本,才有现在那可以直面花宿白的寻花人。
虽然,上次寻花人也没能做出什么成绩来,还搭上了自身。
但他又迭代出了新的版本。
曲衔青忍不住打断这诡异对话:“够了,我们应该继续前进了。”虽然好像是她先起的头。
伶人回过神来,轻笑两声:“哎呀,这教堂看似无害,实则对人影响颇大啊。”
怎么还让他扯出那么些闲话。
虞幸也意识到了,教堂——或者说恐怖之城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,如果在平时,他绝不会这么轻易转移了注意力。
他轻咳一声,不得不承认抗性上还是小曲曲有天然优势,默默闭嘴,表示话题结束。
“上去吧。”
他们没再多余言语,三人沿着那扭曲的、布满粘液和蠕动组织的“阶梯”向上攀爬。
这过程并不轻松,脚下的“台阶”柔软而富有弹性,有时甚至会突然收缩或鼓起,需要极强的平衡能力和反应速度才能稳住身形。
两侧的“墙壁”上不时有细小的、如同寄生虫般的生物探出头,发出嘶嘶的威胁声,但在感受到三人身上危险的气息后,又迅速缩回黑暗中。
攀爬了不知多久,仿佛穿越了某种生物的体内,他们终于来到了“顶部”。
这里并非预想中的塔尖,而是一个相对开阔的、如同某种巨大生物头骨内部般的平台,和外界看到的不太一样。
平台边缘是类似肋骨般交错的、坚硬的骨质结构,形成了一个相对安全的观察点。
站在这里,视野豁然开朗。
整个恐怖之城的扭曲景象,如同一幅地狱绘卷,尽收眼底。
蠕动的暗紫色天空仿佛触手可及,那些惨白的“星辰”如同冰冷的瞳孔,注视着下方的一切。